间歇性挖坑,习惯性爬墙
不要问我到底混哪个圈的我也不知道

【好茶组】幽明(我说这是一个鬼故事你们信吗)

给小伙伴的生贺,临时起意,结果就拖到了清明节

明明她点的梗是海盗英为何被我写成了鬼故事呢……

因为看不出明显的cp向,所以不打耀朝/朝耀的t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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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赶紧说,趁早想别的办法。”

“闭嘴,”亚瑟·柯克兰船长一剑格开对手的攻击,咬着牙说,“第一,我才是‘知更鸟’号的船长,所以这艘船上我说了算;第二,你只是个鬼魂,而鬼魂是没有资格对活人指手画脚的,所以你不如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如果你有的话。”

眼下的局势非常不妙,“知更鸟”号与另一艘海盗船“卡斯蒂利亚人”号狭路相逢,一通火炮互轰之后,正值最为激烈的接舷战。他们当然有枪,但是当你身处于一块随着海浪起伏而大幅度上下颠簸的甲板上时,枪的准头就大大降低了,出于效率的考量,还不如冷兵器肉搏。

“如你所愿。”王耀——也就是这个啰啰嗦嗦的鬼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踮脚,就轻飘飘地掠上了桅杆,垂脚坐在一根横梁上,显然非常有坐山观虎斗的悠闲兴致。柯克兰船长对他这种态度腹诽不已,却也只能继续投入激战。毕竟,他总不能指责一个鬼魂不帮他战斗吧?

也许——只是也许,海盗们并不会见到一艘船就发动袭击,也不至于和所有同行火拼,但是谁让他遇见的是他的老对手,那该死的卡里埃多呢?柯克兰手上有好几条卡里埃多的兄弟的命,至于卡里埃多,他欠柯克兰一只眼睛。是的,柯克兰船长的左眼正是伤于卡里埃多剑下,那之后他就戴上了黑眼罩,而不屑于使用玻璃眼珠那种高级玩意儿来粉饰自己的缺陷。“海盗的每一处伤疤都是荣誉的勋章”,这句老话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所以,谁在乎好不好看这回事儿呢!

他回手一剑砍倒一个从背后偷袭的敌人,趁着海浪起伏致使船身倾斜、两舷相接之际,纵身跳到了“卡斯蒂利亚人”号的甲板上。

海盗们都是亡命之徒。他不是“知更鸟”号上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早已有他的手下先他一步,过船厮杀。自然,此时他的船上也少不了“卡斯蒂利亚人”号上的人,但是,管他呢,他的船吨位比卡里埃多大,人也比他多,他有这个自信。

“我说,你们海盗做事情都这么喜欢破釜沉舟的吗?”

“你……!”柯克兰船长猛地扭头,险些扭伤了脖子。他真是想不明白,这个出奇话唠的鬼魂为何要这样紧跟自己,甚至要跟着他换船!“我在战斗!先生,战斗!请不要用这些无谓的废话来打搅我!”

“可是我并不是为了打搅你才跟过来的,”王耀微笑道,“我刚才在上面看见,这艘船的船长在那边——有勇气是好事,但也得有支撑得起勇气的清醒头脑才行,您说是吧?”

柯克兰船长气结地朝王耀翻了个白眼,向着他指示的方向冲了过去。好吧,他必须说,这个鬼魂的笑容实在太欠揍了,要不是人不可能杀死一个鬼,他一定会先弄死这家伙再去找卡里埃多。

他冲向船尾,和卡里埃多迎面撞了个正着。

“喂,卡里埃多!”他大声喊过去,“你要知道,你这艘船,从船名到船长,我都已经看它不顺眼很久了。你能不能像个男子汉一点,别磨磨唧唧做那些无用的抵抗?”

“哎呀,哎呀,我亲爱的老伙计,你为什么不能少废话两句,亮点真功夫呢?”卡里埃多提着剑,两个人像两头饥肠辘辘的狼,警惕地以对方为中心兜着圈子,“还是说你那可怜的瞎眼歪脖已经不足以让你像个男人一样战斗了?”

“得了吧,要说像个男人,我可是知道你上次被波诺伏瓦伤到了要害。”柯克兰船长故意把要害一词咬得很重,果不其然,在这样的挑衅之下,卡里埃多的脸色迅速涨得通红,怒吼一声就冲了过来。磨再多嘴皮子也比不上真刀实枪地干仗,长剑相击,甚至迸出连串的火星。没有什么比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更能激发海盗的斗志的了,两人你来我往,你进我退,相交百余手仍然僵持着未分胜负。

“注意后面!”

王耀突如其来的呼喊让柯克兰船长稍微分了下神,险些被卡里埃多一剑刺中。他一矮身避开了身后倒下的杂物堆,愤怒地嚷嚷:“不要干扰我!”

“你在跟谁说话呢,柯克兰?”卡里埃多显然很迷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嘲笑对手,“还是说你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失败,于是悲伤得发疯了?”

“我要是你,就不跟他斗嘴,赶紧撤回自己的船上,”王耀说,“我看到你的大副终于把最大的一门炮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开火,你不跑是打算给对手陪葬?”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轰隆”一声巨响,“卡斯蒂利亚人”号一阵剧烈摇晃,随即开始以人能够察觉到的速度倾斜、沉没。船桅折断砸落,刚好隔开了对峙的两人,卡里埃多狠狠地呸了一声,说:“这就是你给自己搞的高级玩意儿?看来你的脑力和体力果然都不行了,只能靠这些武装自己。”

“对付你有用就行,”柯克兰船长反唇相讥,“您可以等船沉了再决定要不要投降。在那之前,祝您好运,卡里埃多船长。”

他甩出绳钩挂住了自己的船,像猿猴一样灵活地攀援而上。不用问也知道那个无所事事的鬼魂一定也跟着回来了,作为鬼魂,他来来往往简直不要太方便。

“知更鸟”号上的众人注视着“卡斯蒂利亚人”号缓缓沉没,大副格兰特问:“船长,要救人吗?”

“救。愿意效忠于我的留下,不愿意的扔回海里自生自灭吧。”

“那那个船长呢,”王耀说,“也扔海里自生自灭?”

“不,我打算给他找个无人岛,再给他留一把只有一发子弹的枪,方便他自行解决。”柯克兰船长说完,才意识到周围的船员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连忙咳嗽一声遮掩过去,“咳咳,都快点去检查船的损伤!越早修复,我们就能越早重新启程!”

他怎么就老是会忘记,他捡回来的是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听到的鬼魂呢!

 

 

02

柯克兰船长捡到这个游荡的鬼魂,是在三天之前。

那一天海面上弥漫着浓雾,辨不清海况,“知更鸟”号因而行进得很慢。水手忽然来报告说前面有情况,他亲自过去查看,发现海上漂浮着众多船只的残骸。

那绝无可能是他的同行留下的杰作,只有无情的大海才会将船只击打得这样粉碎,不留半点供人凭吊的遗迹。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无疑就是数日之前将“知更鸟”号阻于锡兰港口的那场海上风暴,他打量着这幅惨烈场景,下令:“去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值钱的东西。”

他的手下很快就回来了,带回来一块残破的船板,还有一把刀。船板带有船王家族的徽记,刀是好刀,形状修长,吹毫可断。海盗的原则就是利益,既然刀主人已死,何不取为己用?这样想着,他理所当然地留下了这把刀,并把他挂在了自己卧室的舱壁上。

可以想象,这天晚上,当柯克兰船长发现他的卧室里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他有多么吃惊。他几乎是立刻拔出了剑,对准了那个陌生人:“什么人?”

“我想你应该问我‘什么鬼’,”那个“人”轻快地回答,转过身来,“毕竟,要是我对于死亡的定义没有出错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了。”

柯克兰船长这才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东方人的脸,面目清和,从容中不失威仪。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躯体呈现出影影绰绰半透明的模样。

哦,真是活见鬼了。

虽然他一向不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和一个鬼魂半夜独处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这个鬼魂看起来非常奇特。他清了清嗓子:“好吧,Mr.Ghost,我是本船的船长亚瑟·柯克兰,现在告诉我,你光临‘知更鸟’号,有何贵干?”

“在下王耀——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鬼魂的表情堪称遗憾,“毕竟照我们的说法,人死了都要去阴曹地府的。不过我猜,大概是我死得不甘心,你又拿了我的刀,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他指向挂在舱壁上的刀,柯克兰船长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扑上去抢过那把刀,然后直接扔进海里。然而王耀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了起来:“船长先生,先别着急。你看你反正也已经把这把刀捡回来了,不如帮我一个忙?”

“一个水鬼能有什么需要活人帮忙的?要是我没弄错,你的船是毁于风暴,可别指望我替你向海神复仇。”

“复仇?不不不,你我萍水相逢,即使真的有什么需要复仇的事,我也不会托付到您身上的,”王耀说,“不过,正如您所说,我死于海上风暴,尸首是别指望了。然而我们东方人的习俗是落叶归根,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个鬼魂了,我也是想要回去的。只是我这个孤魂野鬼的力量太单薄,不足以支撑我远涉重洋。所以不如这样,我寄身于刀中,你帮我把它送还到我在淡马锡的亲人手里,他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船长大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报答?你的家人给得起什么样的报答,值得柯克兰船长为你跑腿?”

“这个嘛,我猜你也认出来了那是船王家族的船,”王耀脾气很好地回答,“船王家族的信誉,您应该是有数的吧?”

哦,船王。从印度到吕宋,人们口口相传他的船队在海上如何劈波斩浪,叱咤风云,以至于人们只记得船王这一名号之响亮,而忘了他本名为何。柯克兰船长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收益与风险,故意作难:“就算我想要船王家族的一个承诺,也可以办到?”

“这个么,我可说不好,”王耀苦着脸说,“船王家族的承诺有多重,您想必也是清楚的,不是我说一句可以,您就能拿到。不过就算要不到承诺……我想柯克兰船长应该不至于有多嫌弃金子?”

等的就是这句话,柯克兰船长当即拍板:“成交。”

 

 

03

如果柯克兰船长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他大概会把这个鬼魂的所有碎碎念统统抛到脑后,直接把刀扔掉完事。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的时候,室内没有王耀的身影,只有那把长刀悬于壁上,泛着幽然的冷光。船长揉了揉眼睛,试探着喊了一声:“Mr.Ghost?”

没有回应。

所以昨天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果然是自己的幻觉吧,或者是梦也不一定……船长大人一边暗自嘲笑自己小时候鬼故事听多了,一边披着外套踱出舱门,一路踱上甲板,清澈明亮的阳光晃得他一时睁不开眼,还没等他从强光导致的眩晕中缓过来,就听见有人在轻快地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船长。”

柯克兰船长猛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昨晚那个鬼魂正坐在船舷边,阳光照耀下,他半透明的身影仿佛一个美丽而脆弱的泡泡,随时可能碎裂无踪。

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咯。

船长揉了一把脸,努力试图让自己接受“‘知更鸟’号上多了一个鬼而且我还要帮他跑腿”这一设定,王耀的下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的努力:“今天阳光不错,船长,你这样赖床可真是太辜负这好天气了。”

柯克兰船长终于忍不住怒吼了出来:“你不是鬼吗?为什么还能在太阳底下晃悠?”

“这可不好说,”王耀非常诚恳地说,“毕竟,人在自己没做鬼之前,也没法知道那些关于鬼的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你看现在我的存在就推翻了鬼不能晒太阳这一点,你要不要写本书给世人宣扬一下?”

“我不是博物学家,Mr.Ghost,你找错人了。”

“那是什么?研究哪些东西可以吃的人么?”

“不是!”

水手们很快发现,他们的船长最近变得有点暴躁,而且还多了自言自语的毛病。尤其是在打败了卡里埃多之后,这个症状就越来越明显。有水手担忧地询问,却总是被船长不耐烦地挥开。渐渐地,大家开始担心船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但是失心疯能像这样稳健地把握船舵吗?

最后格兰特大副来找他了:“嘿,亚瑟,你这是惦记上了谁家的妞儿,还是陷入了对某桩巨大财宝的狂热?”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格兰特,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会儿——”船长看起来下一秒就能拔剑砍人,格兰特大副识趣地闭了嘴。大副离开后,王耀飘在船长身后,指指点点:“我觉得你不该这样对你的船员,他们是关心你。”

“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船长咬牙答道,“你再啰嗦下去我就要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而你是我疯了的大脑自行想象出来的。我的船员们都看不见你,他们早就觉得我已经变成一个喜欢自言自语的疯子了。”

“我对此感到抱歉,毕竟现在这把刀是属于您的——您就当临时多了一个绑定呗?”

“绑——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吧好吧,我不同您开玩笑了,”王耀安抚地说,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一直不太明白,您到底为什么对那艘西班牙的船的名字有那么大的意见?”

“卡里埃多是西班牙人,卡斯蒂利亚人是西班牙的主要民族,大家都是海盗,干嘛在船名上装正经——哦天哪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船长痛苦地抱头,“行了吗?我说得够明白了吗?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吗?”

“船长,咱们互相体谅一下吧,现在只有您才能陪我打发时间,而对您来说,有一个鬼魂跟在身边的经历大概也就仅此一遭了,”王耀说,“日后要说起来,也是一桩绝无仅有的吹嘘资本,您说是不是?”

“……”柯克兰船长表示他胃很痛。吹嘘资本?任谁也不会觉得有个话唠鬼跟在身边喋喋不休是可以拿来吹嘘的事吧?他要是真这么说了,估计连琼斯那个白痴都不会相信。

“再说了,就算不向人吹嘘,您好歹还有一笔报酬拿不是。”

好吧,好吧。既然有报酬,谁让柯克兰船长是个利字当头的海盗呢。他忍还不行吗?

 

 

04

王耀也并不是那么率性的,在柯克兰船长的抗议之后,他果然不再经常在船长面前飘着了,出现频率一降低,自然引起了船长的疑问。王耀对此的解释是,他毕竟是个孤魂野鬼,力量微薄,为免还没到家就先消散了,还是少显形为妙。道理说得头头是道,柯克兰船长却始终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办法强行抓住一只鬼逼问他实情不是。

后来有一天夜里,柯克兰船长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索性跑到甲板上去晒月亮。他无视了一路上遇到的值夜的水手的问候,径直跑到了船头,结果意外地船头遇到了王耀。

早在一开始,他就强调过,让王耀不要在他睡觉的时候呆在他边上,那实在太让人不舒服了。鬼应该是不需要睡觉的吧,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睡觉的时候,这只鬼跑去了哪里。他原以为大概是回到刀里,不过现在看起来,王耀比他想象的要更有创意一点。

今夜月明星稀,淡淡的几缕薄云被月光照亮,像垂悬于深黯天幕上的飘逸白纱。他听见王耀低声念诵着什么,音韵顿挫,具体内容听不懂,大抵是他的母语。柯克兰船长从未好奇过为何王耀能毫无障碍地和自己交流,毕竟在这片海上讨生活,谁不会说几句别族的语言?但此时,他忽然对王耀所念的内容充满了好奇,忍不住出声:“喂。”

王耀顿住了,停了片刻,回过头来,微微颔首致意:“想不到会在此时见到您。”

柯克兰船长开门见山地问:“你刚才在念什么?”

“啊……那是我故乡的诗,”王耀随口把刚才那句又念了一遍,看见他不解的神色,解释道,“大概意思是,从今夜开始就是白露节气了,而月亮总是故乡的最为明亮。”

“这诗谁写的,根本说不通,”柯克兰船长批评道,“月亮么,哪儿都一样,故乡的怎么可能比别的地方更亮?”

“也许吧,不过这首诗本来也并非写实,”王耀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何况在这里,即使已经到了白露,也感受不到秋凉。”

“那么,在你的家乡,我是说,淡马锡,能感受到吗?”

“不……那并非我的家乡,”相识这些天以来,王耀头一次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我的故乡是一个更远更古老的国度,我的父祖为了生存,放弃了脚下那块土地,选择了海上的风浪拼搏。从那一刻起,我们这群人,就是一群失了根的浮萍。我总是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一定要回到祖辈生活的地方去看看,但是我此生已经没有机会回去了。”

“……”柯克兰船长一时无言。

“您似乎心有所感,”王耀说,“敢问您的家乡是在哪里?”

“家乡?”柯克兰船长冷哼了一声,“问一个海盗他的家乡在哪里,你可真是讽刺得够可以。”

“如此……是我冒昧了。不说这个了,您看,”王耀指了指天际一颗微带赤色的星星,带开了话题,“虽然气候变化不明显,但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这颗星星,我们叫它大火,当它开始朝西方移动时,天气就要变冷了。”

“那个?”柯克兰船长说,“我们叫它安塔瑞斯,天蝎的心脏。”

“天蝎?”

“喏,就跟那个,那个,还有那几颗星星连起来看,是一只蝎子的形状,”柯克兰船长对着夜空指指点点,“传说中天后为了阻止太阳神的儿子烧毁大地,放出了一只毒蝎去咬他的脚踝。为了纪念这只勇敢的毒蝎,后来,就把它变成了天上的星座。”

“有趣的传说,”王耀懒懒地评论道,“在我们的传说里,它叫心宿,和参宿是一对脾性不相投的兄弟,所以一个只在夏季出现,一个只在冬季出现,死生不复相见——多么悲惨的兄弟关系啊。”

哦,兄弟。亚瑟·柯克兰揉了揉额角,坚决地把一些不愉快的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我听说,船王也是有好几个弟弟的?他的兄弟不会想要夺取他的地位吗?”

“谁知道呢?”王耀淡淡地说,“就算不是船王,一般的兄弟之间,也总会有竞争,有较劲。不过我们有一句古话,叫做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就算有什么矛盾,也都是自己的家事。夺取家主地位这种可能危害到家族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柯克兰船长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好像还挺了解的。”

“那是因为我自己也有兄弟啊,”王耀笑了笑,“其实我的弟弟们都还好,我的妹妹才是真不听话,从小到大我们没少为她头疼——对了,她的梦想就是像您一样当个海盗。有一回她真的离家出走,女扮男装当海盗去了,我和我弟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捉回来。”

“知更鸟”号泊于海面,随着大海的呼吸温柔地摇漾。王耀又扭头看了看船首的方向,说:“船已过马六甲,要不了两天就能到淡马锡了,到时劳烦您把刀交给我的家人,我对您的打扰就到此为止了。”

柯克兰船长还在想着兄弟的问题,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你呢?你要怎么样?我猜你们是不信上帝和天堂的吧?”

“谁知道呢?死了之后的世界真是太复杂了,”王耀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微微挑起眼角,“您怎么会关心这个问题——莫非您一想到从此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有些舍不得?”

“F*ck,谁要舍不得你啊!”柯克兰船长咬牙切齿地爆了一句粗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他匆匆地找了问题来掩饰:“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找到你的家人,难道要我拿着你的名字满大街到处问?”

王耀的眼神凝定了片刻,说:“您直接去找船王家族就好了,找我的二弟,王嘉龙。”

王嘉龙?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没等船长想出个所以然来,王耀已转身飘然而去,扔下船长一个人发懵。飘出不远,忽然顿住,头也不回地说:“对了,昨天夜里我听到您在梦里念叨一个地名,如果没听错的话是叫‘马盖特’,不管是哪儿,如果您真的这么惦记,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喂你居然偷听别人梦话——”柯克兰船长气得直跳脚,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回击的话,鬼魂已经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05

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船在淡马锡靠岸,王耀都没再出现过。

柯克兰船长一开始还把这自动归因于他自己说过的“孤魂野鬼,力量单薄”,但当船靠岸之后王耀都没出现,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鬼魂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船靠岸后水手们各自去寻各自的消遣,格兰特大副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又凑了上来,并且选了一个最无效的劝解方式:“亚瑟,去喝酒吗?”

“不了,我还有事。”虽然想不通,但是有钱不赚不是柯克兰船长的风格。他随手打发了格兰特大副,回到自己的舱室内,从舱壁上取下了那把刀。

淡马锡他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以前从未与船王家族产生过纠葛,加之海盗生涯,居无长性,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船王家的门朝哪儿开,不得不一路走一路向人打听。好在船王在当地名气之大,人尽皆知,他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当他准备上前敲门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那个消失了好几天的声音:

“船长先生,请等一下。”

柯克兰船长环顾四周,却没见到那个半透明的身影。王耀的声音继续说:“您不必找了,我在刀里,为节省力量,就不现身出来了。”

好吧,柯克兰船长无可奈何地看着手里的刀。不就是仗着人拿鬼没办法么!

“说吧,又怎么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请你千万不要向我的家人提起见过我这个鬼魂,就说是你觉得有利可图才把这把刀送来的好了。”

柯克兰船长愣住了。“为什么?我想他们肯定很想再见你一面。”

“是啊,我知道,”王耀轻声喟叹,“但是之后呢?我对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完全没有数,要是真的彻底消散,你要他们怎么承受?还不如干脆些,斩断念想,免生徒劳。”

“你真是够狠心的,”柯克兰船长说,“对你自己是,对你的家人也是。”

“也许吧,但是我知道这样是最好的选择,”王耀似乎情绪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您还是快去敲门吧,不然路过的人都要奇怪您为什么对着一把刀自言自语了。”

“那你就闭嘴吧。”柯克兰船长翻了个白眼,大步朝船王家族的大门走去。他向守门人宣称自己要见王嘉龙,两个守门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问:“你要见二当家作甚?”

二当家?

柯克兰船长吃惊地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刀,然而王耀彻彻底底地沉默了,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他没能得到想象中的证实,只能硬着头皮把刀举起:“我带来了他兄长的遗物。”

他被迅速请进了王家的大门。

王嘉龙是一个很不好应付的人。他盘问了柯克兰船长许许多多的问题,细致到柯克兰船长几乎招架不住。尤其是关于为何要来送刀,既然不能说出王耀鬼魂的存在,想要自圆其说就实在有些困难。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杀害了兄长,然后假意拿着他的佩刀来报丧骗赏呢?”王嘉龙咄咄逼人地说,“在我这里,海盗的信誉可一向不怎么样,就算你是西洋来的也不行。”

天哪,这可真是一笔亏本买卖。柯克兰船长现在一点也不指望能拿到报酬,只要能平安脱身就好了。被逼急了,他也顾不得王耀说过的话,直接交底:“我见到了船王的鬼魂!是他自己让我送回来的!”

“鬼魂?”王嘉龙冷冷地说,“谁亲眼见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为自己开脱了吗?”

“他现在就在刀里!”柯克兰船长几乎要跳起来了,“喂,Mr.Ghost,你就不能说句话么,非得坑死我你才开心?”

王嘉龙斜睨了他一脸,将刀置于桌上,肃衣再拜:“兄长有灵,倘真寄身于刀中,请现身一见,示弟始末原委。”

长刀静悄悄地,毫无反应。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王嘉龙拿起刀,仿佛就打算一刀劈下来了。

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吗?柯克兰船长索性开始信口胡扯:“好吧,其实是我捞起这把剑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令兄,他说月亮总还是故乡的最为明亮,所以要我替他把佩刀送回来。”

此言一出,王嘉龙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刀身,抬头问:“还说什么别的了吗?”

“还说兄弟之间就算有矛盾,也都是家里事,”一看有效果,柯克兰船长索性拿着两人曾经的对话,开始半真半假地胡说,“他说他相信你们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到家族利益的事,还说让你们一定照顾好妹妹,别让她再跑去当海盗了。”

王嘉龙拧起了眉毛,柯克兰船长看出他开始相信了。

“我要派人去查证,看大哥的船是不是真的毁于海难了,”最后他宣布,“在那之前麻烦柯克兰先生先呆在这里,如果你所说全都属实,是想要金银财宝,还是别的酬劳,尽可由你任意挑选。但如果事实并非如你所说……我想你清楚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算什么?柯克兰船长气闷不已,就知道不该随便答应别人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不,应该说,都怪那个王耀,要是早说清楚自己就是船王,那他肯定不敢乱接这个烫手山芋。或者哪怕不说清楚,至少也别让人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啊!要是刚才他弟真的一刀劈下来了,他是打算继续窝在刀里见死不救么!

出乎他的意料,第二天一早,他就又见到了王嘉龙。

新任王家家主的眼睑下有两块黑青,显然昨晚一夜没睡好。他疲惫地打量着柯克兰船长,说:“你现在可以提出想要的报酬了,凡王家力所能及之内,必不敢辞。”

“所以现在怎么又相信不是我谋杀了你们家主了?”柯克兰船长的火气仍然没消,“不是说在您这里,海盗的信誉一向不怎么样么?”

“昨夜大哥托梦,解释了事情的原委。不是你犯的事,自然怪不到你头上,”王嘉龙说,“同时,我也要为昨天对您的态度而道歉。”

托梦?柯克兰船长忍了半天才没有当场骂出声来。有力气装神弄鬼,怎么就不愿意出来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呢?他实在搞不懂这位声名赫赫的船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也没必要想了,说到底现在对他来说是万事大吉,何必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鬼魂多费脑筋?

他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尺寸:“我要金子,要够装满这么大一个箱子的。”

 

 

06

柯克兰船长回到“知更鸟”号上的时候,身后跟了一长串挑夫。格兰特大副看着这群人往船上搬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数目最大的金条,惊讶得半天都合不拢嘴。柯克兰船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看,亚瑟·柯克兰船长是不是很厉害?”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格兰特大副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船长是怎么从船王家族嘴里撬出了这笔钱,只得作罢,“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柯克兰船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听错的,在他跨出王家的大门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他最后到底会是什么结局?这个家伙虽然麻烦,但细想想,还是挺有趣的呢。他给的建议,说不定,也可以考虑一下?

“调转船头,向西!我们回不列颠去,看看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

他手握船舵,神色坚定,一如港口上空高悬的太阳。

 

【The End】



几个注释:

淡马锡=新加坡

锡兰=斯里兰卡

吕宋=菲律宾吕宋岛

马盖特=英格兰肯特郡的一个海边小镇

老王念的诗是杜甫的《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亚瑟是海盗,老王的身份设定是从祖辈开始出海谋生并定居东南亚的华裔。刻意模糊了时间背景,非要说的话大致是明末

写得很匆忙,bug肯定不少,ooc也是难免,请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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